三十年目睹之竿坑兴替
在历史长河上,三十载轻如一叶扁舟,却总能担起厚重的历史沉积。无需上溯太远,仅把近一二百年分成若干个三十年来看,你就能发现,几乎每个三十年都有翻天覆地的大事件发生,循三十年之风物改变即可大概看到一个时代的变迁。
今天,我们将时光卡尺对准离我们最近的这三十年,将视角对准我们亲之近之的竿坑鱼池,睹其兴替,感时代之变。
我们发现,一代人终将老去,但时代总正年轻。
时下,许多钓鱼人把按天收费的面向钓鱼人开放的鱼池称作“黑坑”或“竿坑”,其中不乏几分贬义和无奈。其实,认真想一想,这种放钓鱼池诞生以来,虽然有诸多不尽如人意之处,但总体上给钓鱼人提供了渔乐场所,缓解了他们无处抛竿的困窘。可以说,能在家附近找到一处有目标鱼可钓的地方,这对钓鱼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记得多年前有一位从事环保工作的网友在《垂钓》杂志论坛上的一则话题下方跟帖留言:“人工放钓鱼池值得提倡和推广,放钓对环保起了积极作用……”
我赞同他的观点,在鱼水资源不容乐观的情况下,人工放钓有其必然性和长远意义。
1988年,我在渔具店买了一本《钓鱼问答》,从中受到启发开始写钓鱼日记,留下了比较翔实的第一手资料,据此写就此文,旨在记录三十年间我在放钓鱼池钓鱼的经历和感受。
一、鱼不咬钩,不全是鱼池老板做手脚
时间回到1987年7月,我第一次在养鱼池钓鱼。该养鱼池位于松花江北岸上游的临江大坝内,面积2000多平方米。当时,我头脑中还没有放钓鱼池的概念,对这个养鱼池的情况一无所知,不知道它是否对钓鱼人开放。
话要从我的邻居,也是我从小的钓鱼伙伴说起。当时他们厂工会要举办一次职工钓鱼比赛,他是车间主任,车间里会钓鱼的人稀缺,凑不够数,便请我来替补这份美差。
这场钓鱼比赛实际上是工厂倡导户外运动专项活动的一部分,比赛没有严格的规则,大家自备午饭,早上到指定的江边位置集合,单位负责雇船接送,所用钓具全部自带,竿数、竿长、鱼饵不限,钓到的鱼归个人,按各人鱼获量取前三名,奖品是三支不同价位的玻璃钢鱼竿,鱼钱由单位支付。据工作人员介绍,那鱼池里有鲤鱼、鲫鱼和草鱼,个头没有太大的,鲫鱼2两上下,鲤鱼和草鱼都不超过2斤。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船程,我们下了码头,大坝下面就是鱼池。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参加比赛的人员很快奔向各自选中的钓位,长竿短竿齐上阵,各显身手。
当时市面上还没有商品鱼饵,我带的鱼饵是掺了白糖、香油、曲酒的玉米面饵,外加蚯蚓。钓鱼人群中从来不乏高手,这从各自所用的钓鱼家什就能看得出来。我用的长竿是四节竹竿,其他人用的长竿多是五节竹竿,还有少数人用当时少见的玻璃钢鱼竿。
我对进入名次并没有想法,能借机多钓几条鱼就是心中所求,结果下竿后大失所望,只见鱼在池里翻花,就是迟迟不咬钩。工作人员急得四下察看鱼情,职工们更是怨声载道,养鱼池的主人眼看着送上门的钱挣不到手也是干着急。工作人员大惑不解:“前两天来这儿试钓,鱼挺爱咬钩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下午3时,比赛结束,绝大多数人放空了。我的鱼护没下水,邻居在对岸有幸钓到四条鲫鱼,进入获鱼者行列,成绩最好者的鱼获总重不到3斤,足见咬钩率之低。之前,我一直以为在养鱼池钓鱼如同探囊取物,这次经历彻底颠覆了我的想法。
2001年5月7日,星期一,我约家人前往松花江北岸的小张鱼池。我骑自行车打头阵,5时30分到达鱼池,在收费10元的池子钓,下竿后没多久,6.3米竿子就中了一条2斤多的鲤鱼。可是直到家人们在鱼池聚齐,鱼护里还是这一条。我大哥和小弟多年没钓鱼了,为了让他俩玩得开心,我把他俩领到斤钓池,没想到下竿后鱼一直不咬钩。眼看临近中午,一条鱼显然不够大家吃,我拿上一把竿去了斤钓池,结果把池子的各个角落钓个遍,依然无济于事。往日斤钓池鱼口连连,这天鱼偏不开口。我特意记下当天上午的天气:晴转多云,再转阴,之后又下起小阵雨,还响了几声雷,气温17℃左右。
2004年秋季,我时常去松花江北岸一个叫月牙泡的按天收费的鱼池钓鱼。鱼池老板一共经营三个鱼池,一个由天然水泡子改建而成,因泡子形状很像月牙,故而钓鱼人称之为月牙泡,另外两个鱼池是推土机推出来的,一大一小呈长方形,紧挨着月牙泡。
月牙泡水底深浅不一,水下地势复杂,秋后往外打鱼困难,所以立秋后鱼池老板就不再放鱼了,愿意钓的人就交费10元。后开的两个池子在“十一”前也停止放鱼,鱼池老板把小池子里所剩不多的鲤鱼归入大池子,继续收费20元。我以钓月牙泡为主,偶尔也到大池子过把瘾。起初大池子鱼情尚可,人也较多,后来鱼越来越难钓,通常只有几个铁杆渔迷守在那里。
只往外掏钱却见不到鱼,钓鱼人难免抱怨池里的鱼被钓光了。收费的老李是鱼池老板的朋友,钓鱼也是一把好手,他听不惯这些话,当场与人叫板:“池里存多少鱼我心里有数,今天我就钓给你们看看。”说罢就来个现身说法,结果苦守了一天连个鱼影都没见着,一时被大家传为笑谈。
由于鲤鱼不开口,放钓又临近尾声,鱼池老板改变了收费规则:钓不到鱼不收费,钓到鱼按5元/斤收费,愿意钓池中自然繁育的小鲫鱼者,交费10元,如果碰到鲤鱼,按5元/斤另收费。用老李的话讲,临近秋末就不挣大家钱了。钓不到鱼不用花钱,钓着了还略低于市场价,大家心里没了压力。
10月6日至10月18日间,我在这里钓了四次,鲤鱼出水量最高的一天仅钓三条,有两天一条都没看到,另一天老李钓到一条不到3斤的鲤鱼,当时就被身边的钓鱼人买走了。池中自然繁育的小鲫鱼还是很爱咬钩的,重量在半两至1两之间,钓起来手感也不错。这么大的鲫鱼最适合做酥鱼,炸着吃也是满口香,我钓得满心欢喜。不过,这些小鲫鱼也是一次比一次少,由开始的6斤多降到1斤多,这时大家似乎形成了共识:鱼池里的鲤鱼没剩下几条,池生小鲫鱼也快被钓光了。
10月18日,我又去月牙泡钓鱼,赶上了鱼池打鱼。池边土坡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水泵从大池子往月牙泡里抽水,已经抽得差不多了,浅水中露出一大片黑压压的鱼脊背,令众人瞠目。大概谁也没想到池里还有这么多存货。
老李连连感叹:“真是怪了,鲤鱼有这么多,咋不咬钩呢?”
那年秋天冷得晚,是十分难得的钓鱼天气。从10月6日至10月18日鱼池打鱼,我钓鱼的四天最高气温分别是24℃、24℃、23℃、14℃,18日最高气温16℃,一直不低于14℃。
二、诚信仗义的鱼池老板
20世纪90年代以来,松花江遭受污染,基本无鱼可钓,长年打鱼的渔民也收起了网具。我从1995年开始在按天收费的鱼池钓鱼,最常去的就是一江之隔的小张鱼池,对那里的情况比较熟悉。
小张是当地农户,当时20多岁,性格开朗,对人热情。最初,他自己养鱼,到秋后卖给鱼贩,后来顺应潮流和妻子经营起了放钓鱼池。鱼池刚起步的几年经营比较困难,来钓鱼的人不多,有时甚至没人。为了扩建鱼池,小张向常来钓鱼的熟人借钱,借期为两年,以免费钓鱼作为利息。他在经营放钓鱼池的同时依旧不辞辛苦地自己养鱼,降低成本后便让利于钓客,让钓鱼人得到实惠,鱼池生意由此逐步好转。
经过不断摸索,他建立了三条经营信条:第一,以诚相待,不偷奸耍滑,不做一锤子买卖;第二,鱼放到池子里后,就不再是自己的了,出水量越高越能吸引并留住钓客;第三,收入增长就让利于钓客,眼光要放长远。他总结出一条铁律:只有鱼池出鱼,才能招来钓客,只有来钓鱼的人多了,才能赚到钱。他向我举例:假如投放1000元的鱼,因来的人多,收入1100元,当天就赚了100元。当天投放的鱼不可能在当天被钓光,还有第二天、第三天以及后续的收入,如果来的人少,即使不放鱼也是个赔。
1997年9月初,小张鱼池取消了海竿钓法,一律改为钓手竿,一天收费10元。开竿前,小张往池里陆续投放了大量鲤鱼和草鱼,钓鱼人有目共睹,跃跃欲试。鱼池开钓那天,我因上班没能赶上。后来我去鱼池,小张兴冲冲地对我说:“那天来了200多人,自打经营鱼池以来这还是头一回,挤不上地方的人只好走了。那天差不多每个钓友都见着鱼了,最多的钓了二三十斤,粗略算了一下,我还是挣了。”
小张经营鱼池以来,口碑一直不错,许多钓客跟他成了朋友,经营若遇困难,大家都愿意伸手相助。小张夫妇在鱼池居住的小屋用的照明电源和电话都是来钓鱼的朋友帮忙解决的。虽然有几个“钓鱼专业户”经常打鱼池的主意,每逢放鱼的日子必定提前占好窝子昼夜施钓,但因来钓鱼的人多,鱼池的收入并未受到多大影响,反倒替小张做了宣传广告,鱼池生意一直处于良性发展的状态。
1999年6月30日,天没亮小张就骑摩托车去活鱼批发市场进鱼。6点多钟,小张回来了,身后却不见送鱼的车。钓客们见他空手而归,纷纷打听缘由,原来这天起早购鱼的人多,他去晚了,没能抓到货。听罢,一大半人急忙收拾鱼竿走了,还有人抱怨错过了钓鱼最佳时间,留下钓鱼的人屈指可数。
小张对留下来的人说:“实在抱歉,让大伙失望了,怨我抓鱼去晚了,今天钓鱼不收费了,大伙好好玩儿吧!”说完就推着摩托车回鱼池小屋了。
我心有不安,跟着进了小屋,坚持交费,却被他一口回绝。他对我说:“安大哥,别人的费我都免了,你的钱我更不能收了。安心去钓吧,今天人少,一定错不了。其实我心里有数,今天不放鱼,池里存的鱼也够钓的,但做人得讲诚信,大伙都是奔着放鱼来的,起个大早却没放鱼,心里能平衡吗?不管啥原因,说话就得算数,没放鱼就是失信,今天不收费算是对大家的补偿,这样我心里才过得去。”
就这样,小张损失了一天的收入,他媳妇在一旁悄悄抹泪。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这天鱼池的鱼情好过往日,所有钓客的鱼护都下水了。我钓了两条鲤鱼和一条半斤多重的鲇鱼,还有1998年松花江涨水冲进来的一些鲫鱼,总重量8.7斤。大家钓得都不错,鱼获量普遍比放鱼日高,因此心里过意不去,纷纷进鱼池小屋找小张交费,小张一律谢绝,说什么也不肯收。
令人欣慰的是,那天钓鱼的人虽不多,但中午在鱼池凉棚下喝啤酒吃炒菜的人数却多过往日,掌勺的小张媳妇有点儿忙不过来了。
1996年,我任职的宾馆人浮于事,经济效益不佳,餐务部出台了分流节支的方案,决定由我带领本部门的几名厨师去一家民营大酒店帮厨,兼任酒店副经理。每到钓季,爱钓鱼的人都有出钓的欲望,我亦如此。当时酒店没有休息日,我会在不耽误工作的前提下偶尔给自己放一天假去钓鱼,虽然少挣一天的钱,却满足了爱好。当年在松花江别说钓大鱼,连小鱼也很难钓到,我不能把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时间耗在大江,于是选择了一江之隔的放钓鱼池。
能给自己放一天假的时候并不多,有时一连多日也遇不到合适的机会,我便想到了晨钓,爱好和工作两不误。回想20世纪80年代的夏季,我几乎天天起早去江边钓鱼,如同别人每日晨练一般。我心里盘算,夏季天亮得早,酒店9点上班,时间尚可,于是选了稍近一些的刘涛鱼池。
刘涛鱼池是江北头一家,不用走土道,下了公路就是,骑自行车20分钟即到。之所以不去小张鱼池,是因为我若只钓几个小时,小张肯定不收费,人家做的是生意,我必须回避。
刘涛兄弟俩是城里人,年纪都不到30岁。哥儿俩都爱钓鱼,本来在城里有买卖,一时兴起租下了这个廉价的鱼池。为了不影响城里的买卖,哥儿俩轮流看管鱼池。哥哥在鱼池的时间少,人们仅知道他是刘涛的哥哥,所以都习惯管鱼池叫刘涛鱼池。
刘涛鱼池钓手竿收费20元,打海竿每支收10元,因此打海竿的人多,钓手竿的人很少,基本上是海竿的天地。我钓过两次手竿,和我同样用手竿的只有刘涛哥儿俩。这两次,我最好的成绩是一条大麦穗、两条小鲫鱼,刘涛钓了一条1斤多重的鲤鱼,他说他也有些日子没钓到鲤鱼了,建议我钓海竿。我手上没有海竿,也没时间去买,便采用在小张鱼池的老办法——手抛爆炸钩。我每次用两副爆炸钩,和钓手竿一样交20元。我带的钓鱼家什很简单:两根小竹梢和两个铃铛,加上两副钩线,往皮革兜子里一塞就妥,连渔具包都省了。
到了7月中旬,早间时段鱼也不爱开口了,听夜钓的人说,上半夜还行,到了后半夜就没戏了。我见鲤鱼不咬钩,就在铅坠上方拴一个小钩,挂蚯蚓段钓池里没人钓的鲫鱼。刘涛说,鲫鱼还是开池时放的,后来一直没放。那段日子,我钓鲫鱼最好的成绩是13条,加起来不过2斤出头,但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有一次,我一条鲫鱼都没见着,彻底“空军”了。临走时,刘涛要把早晨收的20元退给我,我说什么也不肯接受。
将心比心,我没钓到鱼,鱼池生意也不好。
刘涛见我坚决不收,只好把钱拿回去,真诚地对我说:“大哥,能看出来你是个讲究人,钓到8点就走的只有你,啥也别说了,以后就收你半费,这样我心里才过得去,就这么说定了。”
打那以后,我8点走就交10元,钓整天就交20元,彼此心照不宣。
刘涛哥儿俩租鱼塘之初本以为轻轻松松就能把钱挣了,还闹个玩儿,可实际经营起来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鱼池靠着松花江汊流,沙底,江里水位低,要经常用柴油机抽取井水灌注鱼池,加之投放的鱼又全部来自活鱼批发市场,成本因此大大增加。
鱼池效益虽然不好,但刘涛哥儿俩仍时常让利于钓客,遇上鱼池不出鱼的时候,支三把海竿往往只收两把海竿的钱,如果有谁连续放空,就让他免费钓一次。我钓鱼认识的退休干部老吴,使用三把海竿,来了几次钓得都不好,刘涛收费时故意绕开他。老吴追着坚持要付钱,刘涛头也不回地说:“先钓着,见到鱼再说。”老吴对我说:“这份儿情咱领,钱不能不交,人家做的是买卖。我愿意来这儿钓鱼,冲的就是这哥儿俩的仗义。”
鱼池还隔出一个小池子作为斤塘,来这里下竿的人多是刘涛哥儿俩生意上的朋友,不但钓鱼免费,连午间酒饭都不收钱,而到这里正常消费的钓鱼人始终不见几个。
9月1日星期天,刘涛鱼池放鱼日,这是我头一次赶上他们放鱼,以往我都特意避开人多的日子。说起来,酒店的同行已有两周没吃到我钓的鱼了,恰好这天是单日子,没有婚宴,我便想借放鱼的机会钓两条鲤鱼中午请大家下酒。我每次去钓鱼都比别人早,除了夜钓的人,我常常是头一个。没想到,这次鱼池的四周布满了海竿,我经常钓的老位置也有人了,我只好在对岸闲出的有限空位抛下两把小底钩。
不到6点开始放鱼,我也围过去看热闹。鱼装在围着防水布盛满水的车厢里,哥儿俩用铁丝篮子往池里舀鱼。
一个钓鱼人目光狡黠,笑着问刘涛:“放的鱼能有500多斤呀?”
刘涛没吭声,刘涛的哥哥回了一句:“放300多斤就不算少了,这都啥时候了,过些日子该清池了。”
因厨师职业的关系,我“估堆儿”还是比较准的,刘涛的哥哥说放300多斤鱼并无夸大,可见哥儿俩的坦诚。夸大放鱼的斤数是鱼池老板们的普遍行为,所以刚才那位钓鱼人才故意这样问。
放鱼后,鱼的出水量并不高,多数人没见到鱼,我先后遇到一条鲤鱼和两条鲫鱼还在半路跑了。
8点钟我收线准备回去时,刘涛的哥哥过来收费,发现我的鱼护没下水,很干脆地说:“今天不用交钱了。你收竿太早,现在水凉,过一会儿鱼就开口了。”
收10元已是对我的极大关照,再接受免费钓鱼,我心里过意不去,便硬把10元钱塞给他。
他无奈地对我说:“大哥,你太认真了,想照顾你一次都不容易。你总来捧场,收得又早,没钓着鱼免一次费是应该的。下周日不放鱼了,小池子里的鱼估摸能有四五百斤,周日早晨我把小池子和大池子打通,你来钓吧,鱼从小池子里乍一出来四下乱窜,保证错不了。”
他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附近的钓鱼人,大伙纷纷表示周日一定来捧场。
走时,我买了两条放鱼时翻白的鲤鱼,刘涛按进货价收的钱,还抹了零头。
9月8日这天赶巧酒店没有预定的宴席,我便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不到5点就来到鱼池,出乎我意料的是,鱼池没有几个人,一些出鱼的好位置还都空着。尽管来钓鱼的人很少,兄弟俩还是按计划准时打通了池子。刘涛有点儿遗憾地对我说,他俩为这事宣传了多日,本想在退租之前回报一下常来的老主顾,不想没几个人能理解。我听后感叹不已,以往放鱼的日子,人们早就摸黑提前来占窝子了,这次估计是他们不相信小池子里能有那么多鱼。看来凡事口说无凭,得亲眼见到才行。可惜了刘涛哥儿俩的一片心意。
我依旧用两把爆炸钩,交费20元。小池子破开不久,我率先开张,紧接着整个鱼池便忙开了。池中不时响起的海竿铃铛声很快引来一位路过的钓鱼人,他看我仅用两根小竹梢,鱼护里却扑腾着大鲤鱼,当即挨着我下了三把海竿。我数了一下来鱼池钓鱼的人,仅七位,每人都用三把海竿。这天,我钓了六条鲤鱼、十条鲫鱼,总重量15斤8两,其他人也都钓到数量不等的几条鲤鱼。
首次当了“坑冠”,我心里既高兴又有些不安,刘涛兄弟俩这次又没挣到钱,真正回报了老钓客。
我最后一次去刘涛鱼池钓鱼已是9月下旬,哥儿俩准备不日就往外打鱼。刘涛的哥哥实打实地说:“忙活了一个夏天基本没见到钱,但也说不上赔,闹了个白玩儿。”
刘涛接过话说:“没赔就是赚,在这儿玩了一个夏天不说,城里的买卖也没耽误,还交了不少朋友。”
钱虽然没挣到,但哥儿俩依然很乐观。
刘涛鱼池十一后就清池了。由于是沙底,鱼池又允许夜钓,打鱼时池里没存多少鱼。来这里夜钓的多是钓鱼老手,我常常摸黑起大早来,曾看着他们把夜间钓到的大个头鲤鱼趁天亮前从鱼护里取出藏进兜子里,鱼护里仅留一两条小的,大概是怕鱼钓得多了取消夜钓吧。
转年,鱼池再无人承租,由此荒置了。
三、昙花一现的放钓鱼池
20世纪90年代末,松花江公路大桥北岸一带鱼池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兴建。鱼池清一色由推土机推筑而成,形状方方正正,但均未能长久经营下去,有的当年就关张了。出于好奇,我去钓过几家,多数没去过,不过对它们的概况均略有耳闻。每当开新池时,闻讯而动的钓客都不少,而后生意日渐回落,有时甚至出现空池的状况。可以说,鱼池老板都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招揽钓客,希望能留住人,趁机挣上一把,但由于附近鱼池开得过多,造成供大于求的局面,因此多数鱼池不盈利。
按天收费的鱼池投放的鲤鱼个体多为2斤上下,不超过3斤。为了吸引钓客,头脑灵活的老板便想出妙招——投放数条6斤多的大鲤,钓获者免收当日钓鱼费。有的老板觉得这种做法投入太大,便在放鱼时挑选数条强壮的2斤左右的鲤鱼,将红绳系在坚硬的鳍棘上,钓到的人当日钓鱼免费。然而,这些办法都未能取得预期效果,鱼池生意并未出现根本好转。
如此之多的放钓鱼池孰优孰劣,钓鱼人心中自有一杆秤。
我曾受一位朋友之邀,同他去当年新开的一个鱼池钓鱼。当天,整个鱼池未见鱼口。鱼池老板说,他头一天放了500多斤鲤鱼,来钓鱼的人都看到了,朋友正是因为听说鱼池放鱼当天没出几条鱼才邀我前来。起初我对鱼不咬钩并未起疑,后来发现水边漂着一些死去的小水虱,才意识到鱼池被撒药了。这个鱼池老板手脚做得过了头,坏了口碑,鱼池没能维持到秋后就停业了。
1999年9月5日星期天,我骑车去小张鱼池钓鱼,路过公路桥时在公路东侧的人行道上看到“钓鱼专业户”小金子,他正招揽着来江北钓鱼的人。他见到我很是惊喜,一把抓住我的车把,邀请我去他的鱼池捧场。鱼池在公路西侧下方,与刘涛兄弟经营过的那个鱼池一道之隔。好家伙,小金子居然干起鱼池的买卖了。
我与小金子是在小张鱼池认识的,他钓技高超,常常大获丰收,然后把鱼低价推给鱼贩,是公认的“钓鱼专业户”。1997年夏,他长期驻扎在小张鱼池,在池边搭个帐篷,昼夜施钓。他使三把海竿,按规矩一天一夜应收费60元,小张照顾他,一个月收他1000元,比正常钓少800元。小金子开钓之前预付300元,足月后再一次性付清。头一个星期他赚了,第二个星期彻底赔了,于是拆掉帐篷,终止了包月。他一共钓了16天,本该补齐的200多元也就不了了之了。大家背后议论说,如果不是小张仗义,小金子这回就亏大了。钓鱼高手也有走麦城的时候,指望钓鱼赚钱根本不靠谱。
我每次在鱼池遇到小金子,他的鱼获量都数倍于我,只有一次例外。1997年7月11日,也就是小金子包月的第二周,我在小张鱼池夜钓。鱼池只有我们两个人,他在北岸,我在南岸。他的三支海竿静悄悄地立在岸边,人在帐篷里。
我依旧用两根小竹梢,手抛爆炸钩,等我把钩下完天就黑了。一个小时过去后,鱼池始终没有动静。
小金子钻出帐篷起竿换鱼饵,见鱼池小屋的灯熄灭了,便转身回到帐篷里又拿出一把海竿。对于他耍的这些小聪明,小张心知肚明,只是碍于情面没捅破罢了。结果,他的四把海竿站了一夜的岗。天亮前,他才把后加的那支海竿收起来。
上半夜,我钓到一条1斤多的大鲫鱼和一条六七两重的鲇鱼,这两条鱼都是江里涨水进来的。我和小金子钓法不同,我在爆炸钩铅坠上方又加了一枚钩,钩上挂蚯蚓,这种钓法使我首次战胜了钓鱼高手。小金子对我钓上来的大鲫鱼爱不释手,他在这里没遇到过这么大的鲫鱼。
…………
一只手扶在我车把上的小金子,脸上不见笑容,向我简述了他接手鱼池的经过。原来他听人说这个新开池的鱼池老板不想干了,便动了心,一番讨价还价后,花1000元买下了鱼池的经营权,期限到10月末。他接手鱼池一个多月了,还没见到回头钱。原以为放几次鱼,额外投入的钱就能回来,好歹比钓鱼卖钱来得快。结果一周的收入有时还不够一次买鱼的钱,只能指望着秋后卖池里剩下的鱼回本了。
据小金子介绍,鱼池一律钓手竿,日收费10元,投放的是鲤鱼和草鱼,昨天刚刚投放300多斤鲤鱼,最大的4斤多。他还告诉我哪个窝子出鱼,建议我用长竿,一定错不了。盛情之下不好回绝,我只好改变计划,在他的鱼池下竿。
那天鱼池一共十几人,钓了五条鲤鱼,个头最大的2斤多,其中还有不足斤的小鲤鱼。我用7.2米长竿钓了一条2两多的小草鱼,鱼咬在了挂蚯蚓的那枚钩上,总算没“光头”。
临走时,小金子见我钓得不好,有些不好意思,一再解释说:“昨天我当着大伙的面放的鱼,结果鱼情一般,没出多少,今天应该不错呀,可能是天凉的关系吧!”
我相信他昨天放鱼不会有假,但他说放了300多斤一定有水分。钓鱼人心里都明白,夸大放鱼的数量是鱼池老板惯用的伎俩,可以理解,但他还不至于在鱼身上做手脚,这一带的鱼池老板怕的就是没人来,很少有人像江湖骗子那样做一锤子买卖。小金子拉我去他那儿钓鱼,我想他是真心希望我有一个好收获,能成为他的常客,绝不是图我兜里的10元钱。
后来,我没再去他那儿,原因不完全是这次没钓到鱼,主要是他的鱼池四四方方,水还偏浅,缺少野钓的情趣。
转年这个鱼池就干涸见底了,附近几个后开的鱼池也相继倒闭。
四、命运多舛的放钓鱼池
2003年“五一”前,江北沙坑鱼池开业了,钓一天收费10元。鱼池前身是临江的一个野泡子,形状像一个放倒了的歪葫芦,水面分成一大一小中间相连的两部分。多年前,泡子里长着芦苇和菱角秧,水深2米多,生有鲫鱼、泥鳅和老头鱼(葛氏鲈塘鳢),我曾在这里钓过,多是一些不大的老头鱼和零星的小鲫鱼。后来泡子成了私人采沙场,直到政府下令禁止滥采江沙,这里才恢复平静。
进入21世纪后,松花江水位连年下降,附近的泡子早已干涸,唯独这个泡子因开采江沙的缘故非但没干,反倒扩大了面积,水深处可达6米多。沙坑鱼池四周绿荫环绕,池边低于周围的野地2米多,水面风平浪静,水质清澈,深不见底,好似天然野钓场,开放钓鱼后便吸引不少钓鱼人前来体验。鱼池老板每逢周三周六投放数量不多、个头不大的养殖鲤鱼,日收费10元。
沙坑鱼池虽然不用注水,费用低,但也有风险,因为鱼池面积大,水又深,秋后无法抽水清池,里面的鱼捕捞不净,若遇上江里发洪水,把沙坑跟大江连成一片,鱼就跑了,所以沙坑承包人迟迟不敢做放钓生意。这几年松花江水位连年下降,附近鱼池基本关闭,承包人这才战战兢兢地利用沙坑放钓。对于无处下竿的钓鱼人来说,鱼放得少、放得小无关痛痒,只要有鱼可钓就好,因此他们反而十分珍视这个适时出现的放钓鱼池。
2003年5月10日星期六,早晨6点多钟,我首次到刚开池一周的沙坑鱼池钓鱼,到达时池岸已经坐满了钓鱼人。这天是放鱼日,听说人数比开池当天还多。我别无选择,勉强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架起鱼竿。听旁边的钓友说,老板6点钟刚放300多斤尾重1斤上下的鲤鱼。说话间,对岸的钓友纷纷开始扬竿,有时竟成双上鱼,让我们这些尚未开张的人很是眼热。有人忍不住了,拿上钓鱼家什赶紧去对岸寻隙插缝。我的钓点偏深,用长竿水深4米,用短竿也将近2米,难怪此处无人。我巧使红虫、蚯蚓、混合颗粒饵,长短竿轮番试钓,就是没有鱼。我这侧的钓友无人下鱼护,都眼巴巴地看着对岸的人不停地上鱼。身旁的钓友对我说,对岸平均水深不足2米,是鱼池的黄金地段,新放的鱼都在那边徘徊,你来晚了就占不到地方。
直到8点,对岸才逐渐安静下来,我改换小钩小饵,钓到一些池中原生的鲫鱼和一条尺许长的鲇鱼。直到收竿,我这岸仍无人钓到鲤鱼。
对于近处能有这样一个按天收费的鱼池,我还是很高兴的,鱼池老板是不会向这种天然沙坑中撒药的,从对岸的出鱼盛况就能看出老板没做过手脚。在这里钓鱼如同野钓,靠的是选位技巧,凭的是本事和运气。
当年8月,松花江汛情严重,沙坑鱼池与大江相通,无法放钓,钓鱼人只能抱憾。
2004年开春,沙坑恢复原貌,坑里除了存有为数不多的去年投放的鲤鱼,还有不少涨水时冲进来的杂鱼。鱼池老板不敢再往里面投鱼了,因此降价放钓,日收费5元。那几年,经过治理后的松花江水质已有好转,江里的鱼虾又多了起来,鱼池老板会从江里捕捞一些杂鱼投放到池子里,算是补充鱼源了。
离沙坑不远的月牙泡鱼池建在土坝里,幸免于洪水侵袭,一直坚持放钓,是江北这一带仅存的放钓鱼池。2005年,松花江水位持续下降,月牙泡后建的两个鱼池因抽取江水成本过高而被闲置,只剩下不放鱼的月牙泡,泡子已瘦成一条窄湾。
自此,江北有名无实的两处放钓鱼池渐渐淡出了钓鱼人的视野。
2007年4月29日,我带上简单的钓具去了江北,原打算在静水江汊找个地方马马虎虎挥几竿意思一下,却意外发现沉寂多年的沙坑鱼池四周插上了彩旗,我不由得满心欢喜直奔过去。
由于江水日益枯竭,沙坑水面缩小了一半,分成了南北两个部分。鱼池中间露出的浅滩上被人用沙袋堆出一道连接两岸的半米多高的坝,大概是为了防止涨水时两个池子相通。很显然,这两个池子各有用途。
我看了一眼手表,刚好7点。又环顾整个沙坑,右边的池子没人,左边的池子只有对岸的两个人下竿,一个身背渔具包的中年人正在池边徘徊,似乎在决定是否在这里钓。他对我说,左边这个池子放的是鲫鱼,右边的鲤鱼池还没开竿。他对这里的情况比较了解,经他指引,我准备去鱼池旁的简易房找姓王的鱼池老板问问价格和鱼情。这时正巧从简易房里出来一个人,我断定他就是王老板,便放下渔具包迎了过去。
王老板神情略显忧郁,看面相年纪不到四十。他上下打量着我,没说话。
“钓半天怎么收费?”我试探着问他。
他回答得很干脆:“扔竿就二十。”
我没再多言,立即付费。
他收钱后,语气和缓了:“来钓鱼的人都嫌贵,我也想10元一天,多招几个人,可是不行啊,鱼池是我租的,20元一天我都挣不到钱。前天开竿后没来几个人,上午也没出多少鲫鱼。下午1点多来了四个人,一直和我讲价,要交半费,最后我同意了。哪承想,他们拉饵钓,最少的都钓了10多斤。现在不像头些年了,这样的高手越来越多,你说,你能不让谁钓?”
他说的这番话我能理解,自从商品鱼饵问世后,放钓的生意越来越难做,钓鱼高手也越来越多。
他接着向我介绍说,池里投放的鲫鱼多是三四两重的,大的有半斤,除去这两天被人钓走的,池里还能有400多斤。他特别强调了一下,那几位高手就在我放渔具包的位置钓的,建议我就在那儿钓。
说完他就转身回去了。
我很快支好竿架,三把长短不一的鱼竿逐一伸向水面。半个小时过去,一个像样的标相都没出现,我正耐心等待,王老板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问我:“对岸那个钓鱼人啥时候走的?”
2013年4月29日,老于的鱼池开业
这是老于鱼池开业当天,我钓获的鲫鱼,共计52尾
2013年8月15日下午2时,江水逼近鱼池
我这才发现对面只剩一个人了。
王老板晃着头说:“收费早了,人家不愿意交,收晚了就走人,真没办法。”
说完,他开始向后来的几位钓鱼人收费。
我看了一下,在我这岸钓鱼的一共五人。右侧沙嘴上是一位中年人,他钓拉饵,不断地抬竿续饵,不时有小鲫鱼出水。我和其他人都是传统钓,中鱼的速度慢多了,钓上来的是清一色的原生小鲫鱼,咬钩频率很低。除了那位钓拉饵的中年人,我们四人加在一起也没凑够十条。11点左右,我率先打破僵局,一条投放的鳞片白净的鲫鱼入护,有3两多重。大家立刻来了精神。
就在这时,有人发现水面浮游着一大群鲫鱼,动作十分缓慢,一直不下沉。不用说,鱼缺氧浮头了,肯定没法钓了。
临近中午,来了几拨骑摩托车的钓鱼人,都要按半天交费,王老板一概回绝,他们就都走了。身旁的钓鱼人议论说,老板真不会做生意,太死板了,鱼池不出鱼已成定局,送到手里的钱都不要。我心里想,他这是让钓鱼高手钓怕了,心有余悸呀。我钓位附近的杂草丛里那几条表皮风干的小鲫鱼说不定就是哪个高手的“杰作”。
我见新放的鲫鱼开口希望不大,及早收竿了。
王老板走过来对我说:“后天鲤鱼池开竿,你来钓吧,我先前放了五六百斤鲤鱼,开竿那天再放几百斤,以后每逢周六放鱼。鲫鱼以后就不放了,那些钓鲫鱼的高手实在惹不起呀!”
我素来对钓鲫鱼情有独钟,听他这样说,不由得心里一凉,今天没钓好我并不介意,还有下一次,只是新开张的鲫鱼池这么快就夭折了,实在让人扼腕。
5月7日午时将近,我又去了沙坑鱼池。鲫鱼池没人,鲤鱼池有五六个人。鲫鱼池不放鲫鱼了,仍旧20元一天,不过可以钓半天。我交了10元钱,钓鲫鱼池。
“近来生意怎么样?”我问王老板。
他愁眉不展,说道:“将就吧,下月起,我准备一周放两次鱼,再试试看吧。”说着,他情绪有些激动,“我凭良心做生意,就不信没人来我这儿钓鱼。”
四个小时后,我收竿了,钓到两条投放的鲫鱼和1斤多原生小鲫鱼、小麦穗,感觉还不错。
后来,鲫鱼池降为10元一天,仍旧很少有人钓。我是这里的常客,经常从春到秋独钓鲫鱼池,因此目睹了沙坑鱼池由萧条到兴旺的整个过程。
6月3日中午,我再次去沙坑鱼池钓鱼。见到鲤鱼池上方的沙土路上停满了摩托车和小汽车,王老板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兴旺。我照旧走向鲫鱼池,抬眼一望,鱼池老板娘正坐在我经常钓鱼的那个位置,像模像样地用一把手竿钓鱼。她见我来了,赶忙起身要给我腾位置,我让她继续钓。
她笑着说:“我是没事钓着玩儿的,别耽误你钓鱼。”随即收起鱼竿,把地方让给我。
我放下渔具包,掏出10元钱递给她。她见我来得晚,说交5元就行了,我依旧交了10元。
现在鱼池生意好了,老板娘不再闷闷不乐,收费也大方了。
王老板见我来了,满面笑容地走过来。
我向他表示祝贺,夸他经营有道,这么快就把人聚来了。
他说:“其实没什么,人做事得讲一个良心。很简单,我钱收得多,鱼就放得多,俩好轧一好。”
他说得没错,俩好轧一好。沙坑鱼池之所以能够由衰转兴,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这儿离市区近,附近按天收费的鱼池极少,江里的目标鱼又实在太少,因此有市场需求。二是鱼池每周当众放两次鱼,放鱼数量实实在在,不打折扣。
“我凭良心做生意,就不信没人来我这钓鱼”的信念让王老板赢了。
每到放鱼日,鲤鱼池就被钓鱼人围得满满登登,平时生意也不冷清,鱼池运转渐入佳境。我每次来依旧钓鲫鱼池,这里的环境如同野外水域,能钓出从前的感觉。
10月25日,我到沙坑鱼池钓收尾鱼,里面一个钓鱼人都没有。王老板走过来对我说:“不用交钱了,你玩儿吧!”
我坚持要把10元钱交给他。
王老板推开我的手说:“‘十一’后就不放鱼了,两个池子随便钓,都收5元,我也不能多收你钱呀!”
我换了一张5元票递给他,他看我态度坚决就不再推让了。
水位上涨迅速,下午3时,江水已淹没鱼池土坝
2014年4月26日,于老板继续开池放钓
于老板替失竿者遛鱼
从他口中得知,最近他以捕鱼分成的方式请当地的打鱼行家用各种网具往外捞鱼,但沙坑深且大,捕捞效果一直不佳,下挂网一夜只能挂到几条鲤鱼,于是他决定放弃捕捞,留鱼过冬,明年继续放钓。
这天,我在鲤鱼池钓到一条2斤多的鲤鱼,四条2两多的鲫鱼,过小的随钓随放。
2015年5月1日,小马鱼池开张
我右侧的钓鱼人
这是我那年的最后一钓,在我心目中可谓圆满收竿。
我和王老板道别时,他踌躇满志地对我说:“明年‘五一’前就开池,把两个池子打通,再放一些鲫鱼草鱼,你来钓吧。我想好了,等有了一定的本钱,再搞一个冬钓池,保证受欢迎。”
我俩约定明年“五一”前见。
转年开江后,还没到谷雨,我就等不及了,决定去会一会一冬未见的王老板和他沙坑里的鱼。
2008年4月13日,这天我休息。吃过早饭,我带上钓具,蹬着自行车兴致勃勃地直奔沙坑鱼池。到达后,鱼池依旧波光粼粼,却不见一个挥竿的人,土坡上的简易房也不见了。
我正发愣时,一位扛着锄头的过路老汉停下脚步对我说:“这一带要规划了,不让钓了。”
我听后顿感失落,钓鱼人又少了一处理想的钓场,王老板的美好愿望也化为泡影了。
我推着自行车,又一次回望空旷无人的鱼池,十分沮丧地跨上自行车,向没落已久的月牙泡骑去。
没过几日,我听说沙坑鱼池重新对外开放了,沙坑的原承包人收回鱼池后不再放鱼,里面还剩一些去年投放的鱼,钓一天收费5元。
这是个不错的消息,钓鱼人闻风而动。
5月5日轮到我休息,我满怀喜悦再次奔赴沙坑,在路边买蚯蚓时,卖蚯蚓的老熟人对我说,最近有不少人去沙坑,有人还钓到了鲤子。连日来天气一直不好,不是刮风就是下雨,钓鱼人在江边坐不住,自然会选择避风且有大鱼可钓的沙坑。相比之下,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没下雨,风也不算太大。
红虫、蚯蚓我各买了1元钱的,面饵是在家里就配制好的。
5点20分,我到达沙坑,已有十几个人在西岸出鱼的位置支好了鱼竿,我在空出的地方撂下钓具。听一位常来的钓友说,这两天出了些小鲫鱼,没见着鲤鱼。挨着我的一位钓鱼人连来两天一无所获,这次又早早地来了。
与以往不同的是,大家虽然没钓到鱼,可都没有怨言,大概心里都在为能够继续在这里钓鱼感到庆幸。这个季节江里的鱼实在太难钓了,鱼不爱开口,风浪又大得让人看不清浮标。
一个小时过去了,一直没人开张。当一位30多岁本地口音的男子走过来收费时,大家均没有异议,我把准备好的5元钱递给他。来时就见他和一位妇女在没人下竿的岸边捞小鱼小虾,看样子他们是夫妻。男人收完费,大气地对大家说:“周六你们来吧,还收5块钱,这回我豁出去了,放几百斤自家养的鲤鱼,好好让你们过把瘾。”
大家听后,精神大振,纷纷向他竖起大拇指叫好。
看来鱼池收入不错,男子破例放鱼是想招揽更多的人。
来时,我发现沙土岗上被人挖出一个能住人的地窝棚,上面铺架着旧木方、木板和树枝干,一大块厚塑料布遮盖其上,被几块砖头和石棉瓦压住。遮掩地窝出口的塑料布处于被撩起的状态,能看到里面有一个由烟火熏燎过的旧砖搭成的火炕,炕头堆放着旧铺盖。在阴雨连绵的夜晚,收费人睡在这里真够艰苦的,我心里充满了同情。
大家静坐在各自的钓位上,忍受着冷风,一心企盼着水中的浮标突然传来令人心动的信号。
8点过后,鱼开口了,一条半斤多的大鲫鱼被身边的钓鱼人钓起。他摘下钩,把鱼握在手里,兴奋地让我看个仔细。我随后也钓上一条小鲫鱼,大家陆续开张了。
大家正钓得专注,一辆银灰色面包车开进鱼池,从车上下来一名敞怀穿衣的男子。他不由分说地对钓鱼的人喝道:“钓鱼的,赶快把竿全收起来,谁让你们在这儿钓鱼的?”
大家一下子全愣住了,有人高声回答:“我们已经交钱了,凭什么让我们走?”
那名男子喊道:“你把钱交给谁了?收钱的人在哪儿?早就规定这里不允许放钓了,现在说别的没用,赶紧收竿走人。”
小马鱼池开业当天,我的鱼获
收费的那个男人此时已不知去向,和他在一起捞鱼的妇女也不见了。钓鱼的人有点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我分析,这两口子可能是想趁规划还没动静挣点儿钱,现在有人来管自然不敢露面了。
敞怀男子还在不住地叫嚷着让大家赶紧收竿,不愿意惹事的人就自认倒霉不钓了。我被闹得没了情趣,也慢慢收拾起来。有几位瘾大的钓友仍然稳坐钓位,对来人的催促不予理睬。敞怀男子打了一会儿手机,又下了最后通牒,便开车走了。有人见状又回到钓位,重新拿出家什。我把鱼护里的两条小鲫鱼倒回水里,回家了。
当年8月,大顶子山航电枢纽工程竣工,松花江水位上升5米,这一带江边连同沙坑一概被江水淹没,所谓“规划”一事就此石沉大海,再无半点儿消息。
五、陷入困境的放钓鱼池
2013年春,松花江北岸一处荒废多年的鱼池旧址被人重新开辟出四个大小不一的鱼池。承租鱼池的老板姓于,40岁出头,人很实诚,不善客套。
4月29日鱼池正式开竿,我5点30分到达鱼池。大池子50元一天,稍小的池子100元一天,投放的是鲤鱼和鲫鱼。100元的池子投放的鲤鱼个头大、数量多,50元的池子以半斤以下的鲫鱼为主,投放的鲤鱼数量少,个头也小。另外两个小池子,一个是鲫鱼池,一个是鲤鱼池,按斤收费,鲫鱼12元/斤,鲤鱼10元/斤。我刚到鱼池,天就下起小雨,来钓鱼的人很少,100元的池子有五个人钓,50元的大池子空无一人,我选择了后者。
大池子呈方形,面积2000多平方米,水深处近3米,池中鱼可以越冬。我迎风钓,用一支3.6米竿,挂蚯蚓饵,意在钓鲫鱼,钓点水深1.5米上下。可能是我坐对了位置,下竿后不久就来鱼了,一条3两重的鲫鱼率先上岸,接着便连口了。见我频频上鱼,钓鱼人立马多了起来,转眼间已有七八个人抛下鱼竿。8点左右,于老板当着大家的面又放了两大塑料箱子鲤鱼,并声明此前他已在池中投了300多斤鲤鱼和400多斤鲫鱼。
可能是天气不好的缘故,算上我,大池子一共11个人。9点后,其他人也陆续开张了,出水的都是鲫鱼,没见到一条鲤鱼。那天我钓得最好,大小鲫鱼一共52条。收竿时,于老板为了证实他开池前确已投放400多斤鲫鱼,把我钓的鲫鱼过了秤,一共16.8斤。于老板对我说:“你钓得多,证明池里确实放了不少鲫鱼,我高兴。有人钓得不好,不相信我放了那么多鲫鱼。”他还告诉我说,100元的池子有13个人钓,最多的钓了五条鲤鱼,重量没超过我,我是鱼池的冠军。他很坦诚地说,钓鱼的人数和他事先预想的存在很大差距,总体来说还是见到了回头钱。
2013年,我一共去于老板鱼池钓过七次,虽然后六次都没钓回本钱,但每次钓回的鱼都足够家里晚餐桌上的一道菜,所以心情还是愉悦的。
鱼池一周放两次鱼,池边有一个用丝网围成的栅栏,是用来储鱼的。若来钓鱼的人多,鱼情却不好,即便不是放鱼日,于老板也会酌情从栅栏中捞一些鱼放到池中。
鱼池经过一段时间运营后,于老板发觉收费100元的鱼池利用率不高,就下调为50元,此举深得钓鱼人赞许,鱼池逐渐步入良性发展的轨道。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2013年8月,松花江遭遇大洪水,于老板日渐红火的鱼池被淹,损失不小。8月15日那天,江水已经漫上鱼池外围的土坝,距坝顶不到40厘米,钓鱼的人仍然很多。我去交费时,于老板照旧乐观,笑着对我说:“明年我继续干,总不至于年年发大水吧。”
2014年开江后,自以为已经找到经营门道的于老板继续放钓,对前景充满信心。哪承想忙活到秋末起鱼,只闹了个保本。他原以为能把去年洪水造成的损失挣回来,结果事与愿违,全年的收入远不如去年洪水前。这年秋末,他把池中所剩不多的鱼卖掉后就不再承租鱼池。
我在尚未开池的小王鱼池钓小鲫鱼
我分析,于老板之所以没挣到钱,是因为知道这个鱼池的人比去年多了,其中多是有备而来的钓鱼高手,加之洪水过后大江里的鱼比过去好钓了,来这里钓鱼的人始终形成不了大规模,即使放鱼日也不过20多人,每天被钓出的鱼的成本常高于当日的收入。我曾目睹一名钓鱼高手在放鱼日钓到五六十斤鲤鱼,将鱼护装满。一位钓鱼人对我说,这还不是最多的,上周有人一次钓了120多斤,当时就和同伴将鱼抬到公路边低价处理了。
我几乎每次去鱼池都能遇见这样的高手,他们不仅钓具高档,鱼饵也用得惊人——红虫把大塑料盒装得满满的,足够我用上几年。鱼饵分出好几类,有掺着红虫的拉饵,有颜色不同的软饵或硬饵,他们一次钓到的鱼——不论鲫鱼还是鲤鱼,都比我在鱼池全年钓到的总量还多。这些钓鱼高手频繁光顾,致使于老板的生意难以为继,休闲钓的人也退避三舍了。
2014年,我共在于老板的鱼池钓了十一次,有一次“空军”。总的来说,我是给鱼池送钱的,而我收获的是一份好心情。我打心底里感谢从不使诈、话不多的于老板。
2015年春,鱼池换了新承租人。老板姓马,30来岁,面容和善。他放钓的路数和于老板相似,只是把按天收费的稍小的池子改为鲫鲤混合的斤钓池。没放鱼之前,我在大池子钓了几次日收费10元的池生小鲫鱼,并由此与小马相熟。
小马闲时常向我打听鱼池以前的情况,还就经营鱼池的问题征求过我的意见。他对我说,他准备在大池子里多放一些鱼,钓一天收费100元。花50元钓鱼是我的上限,不能因为爱好不顾自己的经济承受能力,我便直言道:“对于像我这样的休闲钓鱼人来说,100元实在有点儿消费不起。再说,鱼钓多了回去也不好处理。”
他不假思索地说:“你来钓吧,每次收你50元。”
他心里一定很清楚,像我这样肯花10元钱钓池生小鲫鱼的人,绝对不可能是钓鱼人中的“练家子”。我不能平白无故占人家的便宜,于是想了一下,说:“你开鱼池也不容易,我不能破坏规矩。这样吧,我要是来的话就钓半天,12点之前收竿,这样我还能接受。”
“老爷子,没这么多说道,你就正常钓吧,你来就是捧我的场,‘五一’开竿你来吧!”他很爽快地说。
“五一”鱼池开竿当天我如约而至,运气还不错,钓了两条鲤鱼,加起来有5斤重,还钓了几条池生小鲫鱼,如果算上中途跑掉的那条,按照市场价算就算回本了。
12点之前我就收竿了,小马媳妇说我太认真了,让我有时间就来玩儿,钓到啥时候都行,别给自己定框框。
6月15日,我再赴鱼池,不料鱼池已由“钓天”改为“钓斤”。我去问小马缘由,得知原来是按天收费的池子不久前被一些“钓鱼专业户”盯上,他们人人都是高手,每个人几十斤、上百斤地往上拽鱼,小马招架不住了,急忙取消了“钓天”,他把钓鲤鱼降到8元/斤,钓鲫鱼降到10元/斤,价位比同类斤钓池低不少。小马的内弟是养鱼专业户,家里有好几个养殖池,分别养着鲤鱼、草鱼、鲢鱼、鲫鱼,所以小马才有底气租下鱼池。由于池子里抽的是江水,不投饲料,所以池里的鱼比市场上卖的养殖鱼好吃。
这天,我在大池子里钓了两条鲤鱼就收竿了,一大一小5斤出头,小马抹了零头,收我40元,比“钓天”还便宜。打这以后,每逢家里来客或我想吃鱼时,我便到小马的鱼池过把瘾。
2016年秋末,我去早市购物时意外遇见小马,他正和他媳妇、内弟忙活着,身前的地上铺着一大块白色塑料布,上面满是活蹦乱跳的鲤鱼。小马见到我时也略感吃惊,想和我握手又把手缩了回去,大概觉得手上沾满了鱼腥。他说,鱼都是一早从鱼池水坑里新打出来的,6元钱一斤,卖得不怎么快。我问他明年怎么打算。他说,家里人跟着忙活了两年,没少跟着操心,钱却没挣多少,明年不干了。
我来早市原本不打算买鱼,上周还在他的鲫鱼池钓了几条过斤重的大鲫鱼。但见到小马后,我就改了主意,特意从鱼堆里挑了一条大个头儿的鲤鱼,准备晚上给家人做水煮鱼。鱼过秤后,小马要给我抹零,我坚持给他凑了整数。“我上你那儿‘钓斤’,每次你都给我抹零,这回该我给你凑个整了。”说着,我把30元塞给他。我俩都笑了,他媳妇和内弟也跟着笑了。钱不在多少,是彼此的一点儿心意。我实打实地对围着鱼摊挑鱼的人说:“我钓过他家的鱼,鱼池抽的是江水,鱼肉筋道,没有土腥味,比其他的养殖鱼好吃。”
2018年,我在老赵新开张的鱼池“钓斤”
听我这样说,又看我买了一条大的,大家就不再犹豫了。
同小马他们道别后,好长一段时间里我总是想着他们一家的不易。
2017年春,鱼池再度易主,由一个姓王的长着娃娃脸的小伙子接手,但迟迟未正式开竿放鱼。去年秋末小马打鱼后,池子的深坑里、淤泥中还存留一些池生小鲫鱼,个头在半两至1两之间,有人愿意钓就交10元钱。
春夏之交,江里风浪大,看不清浮标,我和过去一样,时常到这里钓小鲫鱼。来钓鱼的人没几个,小王很快和我相熟,没事儿便和我闲聊几句。鱼池直到6月初才开竿,钓一天收费200元,我只能望而却步。
后来听小王说,200元的池子只开了一天就改为“钓斤”了。原来,那天鱼池来了五个人,都是顶尖的钓鱼高手,被他们钓走的鱼价值远远超过了收费金额,小王心里没底了,不想担着赔钱的风险,于是将四个池子全部改为按斤收费。
家里想吃鱼的时候,我便到这里“钓斤”,若钓到一些池生小鲫鱼,小王从不计费,大鱼小鱼交替咬钩更是增加了垂钓的乐趣。
第二年,鱼池再无人承租,闲置了一年。
2018年,鱼池的原始承包人老赵开始自己经营,他没有勇气开按天收费的鱼池,便往池里投放了鲫鱼、鲤鱼、草鱼,最大的鲤鱼和草鱼有五六斤重,三种鱼一律按10元/斤收费。
6月29日开池那天,门可罗雀,加上我一共来了五个人,其中还包括老赵的两个朋友。从这天起,鱼池一直冷冷清清,来四五个人就算多的了,我独钓鱼池是常事。鱼池抽的是江水,老赵投放的鱼也都是江水养殖的,味道、口感仅次于江鱼,比老于、小马、小王开鱼池时投放的鱼还好吃。家人想吃鱼的时候,我就借机去那里过把瘾,多数时候用蚯蚓钓大鲫鱼,有时也用大钩大饵钓大个体的鲤鱼和草鱼,回去后做孩子爱吃的水煮鱼。心里想着晚餐要吃的目标鱼,盼鱼上钩的心情便不亚于“钓天”。
还是那句话,“钓斤”比“钓天”更适合我。我在老赵鱼池“钓斤”,费用从未超出50元,且从未“空军”。
当然,一年之中,静水江汊才是我的主钓场。
到了夏末,老赵见无人来钓,开始从池里捞鱼,此后便不再对外开放。
第二年,老赵的鱼池一直闲置着,只是偶尔有他的熟人来钓去年没捞净的小鲫鱼,图个消遣。
2020年松花江那场接近十年一遇的大洪水把老赵的鱼池淹没,秋后水才退去。从2021年至今,江北一带未再出现放钓鱼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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